记者:安靖距离17岁北非裔法国男孩纳奇尔在一次道路检查中被警察击毙已经过去近一周。法国的骚乱仍未结束。7月2日晚，总统马克龙召开危机会议，宣布将于周二会见受骚乱影响的220个城市的市长。周末，纳奇尔的遗体被送往上塞纳省楠泰尔的清真寺。楠泰尔是枪击案发生地，也是纳奇尔居住的地方，这里24%的居民是移民。17年来，Naacher由他的阿尔及利亚母亲独自抚养。像许多居住在法国郊区的北非移民后裔一样，奈切没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他送过外卖，在离家不远的培训学校学过电工，但最终辍学。枪击案发生前，纳奇尔因危险驾驶和拒绝接受路检而被警方列入熟人名单。去年九月，纳奇出现在少年法庭。但在他被枪杀之前，他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生活在高失业率和非洲裔的郊区，奈切的经历在法国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多年来，法国郊区和市区发展不平衡，机会不平等，使得法语中的“郊区”一词从中性词变成了贬义词。然而，郊区之间的差异所伴随的种族问题却从未被法国官方重视过。在法国，种族是一个禁忌话题。法律禁止政府机构收集与种族和宗教相关的人口数据。法国官员坚持所有公民在法律面前自动平等，不论宗教或种族。被边缘化的郊区纳奇所在的楠泰尔，距离巴黎市中心约11公里。二战后，该地区曾是北非移民的聚居地，有大片贫民窟，一度成为生产钢铁和轮胎的重工业地区。工厂倒闭后，楠泰尔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雇主来源。图片来源:法国政府为了改善当地的情况，在楠泰尔建了一所大学，还将该地区纳入了巴黎大都会区的中央商务区拉德芳斯的西延线，修建摩天大楼和直达巴黎市中心的特快列车。即便如此，法国国家统计局2020年的数据显示，楠泰尔15岁至24岁居民的失业率高达23.1%。当地整体失业率为13.7%，高于当年全法8%的水平。法国郊区的形成主要起源于二战后的20世纪50年代。为了填补战争造成的住房短缺，法国政府开始在城市外围大规模建设廉租房。起初，这些廉租房所在的地区并没有被法国人拒绝。当时法国正在经历战后的恢复和发展，城市周围新建了许多工业企业。考虑到工作的现代化和廉租房，如集中供暖和浴室，中产阶级开始向郊区迁移。从1953年到1973年，法国平均每年新建30万套住宅。这一时期，为了增加劳动力，法国还鼓励殖民地和前殖民地的劳动力前往法国，包括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等非洲国家。但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这些来自非洲的农民工只能从事低技能的工作，他们没有资格住在郊区的廉租房里，所以他们只能住在临时的窝棚里，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贫民窟。直到上世纪70年代，法国政府开始清理贫民窟，这些移民才得以住进廉租房。1973年的第一次石油危机和随后的全球经济低迷成为法国郊区格局的转折点。当时法国郊区工厂倒闭，政府停止大规模廉租房建设。为了鼓励居民买房，法国政府还推出优惠政策，为买房的法国人提供低息贷款。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中产阶级开始搬出郊区，回归市区。失去工作的非洲移民留在郊区，继续住在廉租房里，郊区和城市的经济差距就此开始。文化上，这些移民大多把自己的亲戚从非洲带到法国，在郊区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和宗教圈子。他们并没有像法国政府所希望的那样融入法国，认同法国的世俗主义原则。郊区和城市在文化上也是分离的。20世纪80年代初，里昂和巴黎等大城市郊区的一些年轻人开始频繁偷车，赛车，并最终烧毁汽车。不满的民众和极右翼分子走上街头，举行大规模抗议移民的活动。当时的骚乱也提升了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的支持率。国民阵线领导人勒庞是极右翼政党法国国民联盟领导人玛丽娜·勒庞的父亲。骚乱发生后，法国政府意识到郊区被分割，开始启动郊区重建和社会融合计划，在郊区重建破旧的廉租房，鼓励企业进入郊区，并要求大城市将20%的住房存量用于廉租房，帮助郊区居民迁入城市。但是这些计划并没有产生预期的结果。根据法国审计院2012年的统计，失业率仍是其他地区的两倍，家庭生活水平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半。法国智库蒙田研究所2022年对法国低收入郊区进行了一项调查。调查将低收入郊区定义为居民收入中值等于或低于全国收入中值(1800欧元/月)的60%。调查发现，相关地区居民中移民比例和失业人口比例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这些地区的共同点是长期以来政府投入不够，政府每年在当地的人均投入只有830欧元。在教育和医疗方面，相关地区3岁以下儿童日托中心数量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体育和娱乐设施是其他社区的一半；私人医生比其他地区少40%，专科医生比其他地区少67%。未被承认的种族法国的国家格言是自由、平等和博爱。认同这种普世价值的人可以成为法国公民。公民不是由宗教或种族来定义的。在此基础上，法国对种族问题采取了“色盲”策略，在解决不平等问题时考虑了经济、社会和地域因素，但没有考虑种族因素。法国政府在编制数据时，可能不会收集与种族和宗教相关的人口数据。纳奇尔被枪杀后，联合国人权办公室呼吁法国解决执法中的种族主义和歧视这一“深刻问题”。法国随后指责联合国对法国警方的指控毫无根据，而警方则坚决否认警察队伍中存在种族主义。对于纳赫尔之死引发的连锁反应，总统马克龙谴责社交媒体煽动骚乱，司法部长则警告称，在社交媒体上呼吁骚乱的年轻人将面临指控。从法国当局的立场来看，奈切的北非背景与枪击案无关。法国此前多项调查显示，虽然官方视而不见，但种族歧视确实存在。法国BVA研究所2010年的调查显示，28%的法国人认为阿拉伯人比其他少数族裔更容易犯罪，30%的人认为犹太人在金融和媒体领域比其他种族更有影响力。多达49%的受访者认为，移民比本土法国人更懂得如何利用法国的社会福利体系来获利。法国益普索民意调查公司(Ipsos poll)今年2月进行的一项调查也显示，91%的黑人和混血受访者表示自己曾遭受过种族歧视。其中，25%的受访者经常遇到种族歧视，44%偶尔遇到，22%很少遇到。在遭受歧视的受访者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工作场所受到不公平待遇，14%的人在学校或大学。调查还显示，49%的黑人和混血受访者曾被警方要求出示身份证明，而法国官方提供的全国比例为23%。根据法国国家统计局今年公布的数据，截至2021年，法国的移民人口占总人口的10.3%，约700万。移民中，48%来自非洲，三分之一来自其他欧洲国家，14%来自亚洲。总的来说，移民的受教育程度有了显著提高。2019年，进入法国的移民中有43%的人年龄在15岁或以上，拥有高等教育学位，而2006年这一比例为38%。尽管如此，移民失业率仍高于全法失业率。2021年，法国移民失业率为12.7%，全国失业率为7.9%，非洲国家移民失业率达到15.3%。2020年一项针对法国求职者的调查也显示，与欧洲人的名字相比，如果求职者的名字是阿拉伯人，那么被雇主认真考虑的几率可能会下降25%。相关调查涉及法航、朗格汉斯等大公司。即使是法国的第二代非洲移民，也感到被歧视，难以融入。《公民局外人:北非移民的孩子在法国》对许多来自北非的第二代移民进行了跟踪访问。其中一个女孩叫萨菲娅，拥有研究生学历，已经成为法国的中产阶级。但在大学里，有人侮辱萨菲娅是“肮脏的阿拉伯人”，让她生在法国就滚回自己的国家。当她带着孩子出门的时候，人们还是会问她是哪里人，孩子是哪里人。虽然法律上是100%的法国公民，但萨菲娅觉得自己只是个二等公民。除了种族，宗教也是导致非洲移民与法国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因素之一。为了维护法国的世俗主义，政府在2011年实施了一项新法案，禁止人们在公共场所佩戴遮住全脸的面纱。法国发生一系列恐怖袭击后，民众对穆斯林的态度进一步分化，极右翼政党不断扩大影响力。《乔治敦国际事务杂志》的分析文章指出，法国政府解决种族和宗教问题需要采取的第一步是正视问题，开始统计与种族和宗教相关的人口数据，系统了解法国种族问题的严重性。文章认为，法国需要调整公共政策，在解决歧视和不平等问题时，不仅要从社会经济背景出发，还要考虑种族因素。此外，法国需要正视自己的殖民历史，并向前殖民地正式道歉，否则国家将在种族问题上继续停留在目前的停滞状态。